近來,從大陸電視劇「蝸居」到台灣「犀利人妻」,兩岸影視不約而同緊扣住「人妻」、「第三者」和「家庭」,小三議題捉住觀眾的心,也捉住了收視率,回顧近來台灣影視議題,偶像劇似乎回不去「流星花園」的天真夢幻,血淋淋的現實議題,反而更有話題效益。
「白色巨塔」討論醫療體系的弊病,「敗犬女王」討論新世代女性的價值歸屬,「犀利人妻」以家庭婚姻為出發點,再次用鋒利的手術刀切開婚姻表皮,檢視家庭裡矛盾難解,像是外遇和妻子,愛情和責任,自我實現或家庭歸屬。
娛樂應該是什麼?是讓你忘卻現實開心一場?或是讓你感同身受如歷其境?這兩個沒有對錯的議題在時代脈動下不斷更迭,上個世代的觀眾看好這個,下個世代的觀眾又另覓新歡。「流星花園」的偶像劇明顯屬於前者,讓觀眾消遣一場,近來的「犀利人妻」則屬於後者,讓觀眾深度共嗚。但後者卻延伸出一個前者不會出現的問題:戲劇除了讓觀眾感動,還希望給予觀眾什麼價值?
以「犀利人妻」為例,「正統家庭觀」被演繹到最高峰,它型塑出兩個極端原型:可憐的元配,可恨的小三。觀眾留意之後將會發現,這些看似反映現實問題的戲劇,是將問題以「正統價值觀」呈現,戲劇看起來很真實,其實不然,它牽扯進整個社會覺得「什麼是對」。
喜歡觀賞娛樂影劇的人必須當心,因為觀眾很容易從誇飾後的情節得到情感共嗚,卻又在情感共嗚後忘記了情節的誇飾,將戲中的主觀價值,當作是客觀看法。
以「犀利人妻」來說,被妖魔化的第三者,無疑是大多數人的主觀印象被放進劇情內,讓觀眾罵個狗血淋頭以洩心頭之恨。於是婚姻、家庭裡的問題癥結被模糊了焦點,所有的錯誤都被歸咎到丈夫和第三者頭上。
但這不過是戲,因為每段婚姻皆有其問題,如果觀眾將「犀利人妻」中唾棄小三的情結搬到現實,自行找到「第三者是妖魔,我完全沒有任何問題」的解答,那一部好戲的價值被糟蹋了。
一部好戲的用意,不是讓觀眾知道誰是好人,誰是壞人;而是告訴觀眾,那些「好人」做錯了什麼,那些「壞人」有何苦衷。當一部戲能夠反映社會的「真實」,而不是引起群情激憤地攻擊某類族群,這樣的娛樂才更有價值,因為它讓社會看見了我們迴避討論的某些事:好人也會犯錯,壞人也有人性,婚姻和家庭,都是在對和錯之間取捨妥協。
當現實議題被放進了影視娛樂,娛樂就沒有置身事外的立場,說:這不過是戲,所以我們型塑出某些族群對立,是戲劇效果,即使是誇張也是必要。
戲中的第三者被塑造成瘋狂、自私、病態;戲中的人妻無私、善良、達觀,這些設定與社會認同「家庭、元配最大」的價值觀相謀合,實為一種策略操作。試想,如果兩人性格設定交換,觀眾會支持誰?家庭責任重不重要仍會被討論嗎?第三者和自我實現,仍然是「奸邪、不負責任」的嗎?
看完「犀利人妻」,在下一次聽見外遇問題,你是會先痛罵小三一頓?或是先試著更深一層了解再發表看法?
「犀利人妻」是部優秀的戲劇,但令人擔憂的,是社會主流價值搭配上群情激憤造成的焦點模糊。婚姻的意義為何已經沒有人討論了,自我實現和家庭責任如何取捨也不被注意;觀眾所討論的,只是第三者有多惹人嫌、多惹人厭。
影視娛樂是感染人心最快也最深刻的方式,因此,觀眾和創作者,都應該仔細思考情節背後的種種可能性,透析裡頭更深刻的議題,而不是被設定的劇情牽引,對特定的角色、情節抱持偏見。社會的真實,多樣而富有可能性,不像一部戲,什麼角色是好人壞人,早已分配好。
當家庭、婚姻等題材,變成了影劇娛樂的趨勢,它能勾起更多的回饋,但也更加危險。究竟我們是在鞏固正確價值觀?還是在消滅其他的可能性?在觀眾跟劇情憤怒和咒罵之餘,我們應該想想,劇情背後有什麼我們值得討論的事情,在沸騰的情緒中被遺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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