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片引用網路
我有一位朋友，在幾個月前到了西班牙念書，在六個小時的時差下，我和他在臉書私訊中聊著近況：他在西班牙自己下廚煮了麵，照片看起來色香味俱全；然後提起之後會一個人到巴黎流浪幾天，也沒有要和同學結伴的打算。打從我認識他開始，他的生活一直與眾不同，充滿了異鄉流浪的色彩，幾年前的澳洲打工，再加上如今的西班牙之行，他的人生和社會對一個男人的認知完全背道而馳。
我常對他的流浪行程驚訝不已，打從心底佩服這位朋友之餘，我也有很多疑問想問他：雖然許多人羨慕他的生活方式，覺得遊歷各國是件很酷的事；但這樣與台灣價值觀完全相反的揹包客人生，最終其實很難獲得社會認同。或許，在一開始人們會說：「你的生活好酷。」但當我們久久之後聽聞這類浪子的消息，往往就會下意識地問上一句：「接下來他難道沒有定下來的打算嗎。」面對這些質疑和打擊，莫非他的心裡從來沒有出現對自己的懷疑嗎？
當你是碧髮藍眼的外國人，波希米亞式的漂泊還能稱得上性格；然而當這種生活方式被放在一個黑頭髮、黃皮膚的東方人身上，卻註定要被主流社會流放。因為在東方人的價值觀中，「浪漫」的人生是不成立的。
我生在台灣，對「生活」的想像，和大多數人界定的樣貌差異不遠。
安穩生活的樣貌可能是：畢業後有一份工作、在同一個城市落腳，漸漸習慣每日生活的步調和通勤的時間；有個情人、幾個朋友、幾家熟悉的餐廳，然後人生泰半就在這個都市裡消磨掉。我所能想像的生活就和多數人一樣，那樣的安全，卻沒有這位朋友血裡的灑脫，去背棄一些約定俗成的概念，走出固定的人生軌跡。或許他的選擇必須犧牲我們對安穩生活的想像，在多數人眼中只是不夠實際，但他卻對此毫不介意。
他究竟損失了什麼呢？是幾年的辦公室生涯、幾年的通勤時間、還是幾年愈來愈薄的薪水？事實上，他什麼也沒損失。他損失的不過是社會對他的優良「評價」，以及一張證明你在畢業後「不脫軌」的標籤。
最近，我在電視上無意間看到有節目介紹以色列的死海，死海的水，比一般海水鹹上幾十倍，以讓遊客輕易地漂浮其上，每年都吸引了數以萬計的遊客前來朝聖。那曾是我夢想造訪的地區，但是如果我說：「我至今還沒有機會去一趟。」相信也不會有多少人覺得意外；畢竟，我們活在一個做夢比實踐容易的社會裡。
看著畫面中笑嬉嬉的外國觀光客，總不免讓人思考，在這些人之中，究竟存在多少對世界充滿好奇的東方臉孔呢？
在「工作」與「生活」全面失衡的東方世界，多少人在假期時，只是走進人潮洶湧的觀光景點，忽略了世界上有那麼多新奇的事物，超出了我們最安全的想像；但拘謹的東方人卻始終害怕走進另一個世界，因為「安穩的生活」早讓我們失去了擺脫規律的勇氣。
我一直想給予這位朋友誠摯的祝福，因為我知道，他一路走來相當不易。他面臨的不只是實踐自我的困難，更要拋下整個社會的目光、家庭的不諒解，才有辦法讓自己逃出整個東方社會對「安穩」的有限想像力。一個東方的孩子，做著擁抱世界的夢，需要抵抗的價值觀遠比西方社會還要多。
究竟，他背離了正常軌跡是對？還是錯？沒有人有權力評斷。但起碼我會永遠記得，我有一位朋友，沒有過著社會眼中順理成章的生活；他憑著自己的意志力，曾做出一個勇敢的決定。
李昀陞◎編輯撰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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